【翻译】花与爱丽丝杀人事件 1-2
原作 岩井俊二 乙一
世界上最小的杀人事件
——
转学初日，妈妈带我去学校报道。身上穿着的还是原来学校的西装制服。走下坡道时，远眺极佳的景色如画卷般展现在眼前。妈妈沿着护栏边走边看，喃喃自语。
“真是乡下啊。”
“是吗。”
我倒并不觉得很有乡下的感觉。街上有便利店，也有成片的住宅楼。妈妈会这样想，大概是因为以前居住的城市太过都市化了吧。
“妈妈，中学好远啊。”
“本来是有在附近建校的计划的，后来不知怎么又取消了。披萨店的小哥是这么说的。”
“别再拉着披萨店的人闲聊了吧，人家也有工作要做的啊。”
恐怕披萨店的小哥是年轻又帅气的那种类型吧，我暗自想着。
电车上，我和妈妈像被风吹动的树枝一样微微晃动。车窗外沿河处生长着一排樱花树，到了春天就会盛开出美丽的花吧。出了检票口，再稍微走一段路程就到了石之森中学。
上午的授课正在进行中，校园里静悄悄的。妈妈换上了客用拖鞋，我则穿上了新的室内拖鞋，向职员室走去。经过廊下时，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了教室里正在上课的学生，女生们都穿着全黑的水手服。还是原来学校的西装更好看，我不禁觉得失望。
妈妈推开了职员室的拉门，里面只有一位抱着水缸的男老师。
“打扰了，我是有栖川。”
“啊，是要转学来的吧。”
原来学校的在校证明和转学通知书都已经提交了，上个月也来学校拜访过了校长老师。妈妈觉得这些手续太麻烦完全没有干劲，在我无奈的催促下才勉强做完。
“这是什么呢？”妈妈望着男老师怀中的水缸发问道。
“是蜗牛。”
“您喜欢蜗牛吗？”
“是上课时要用到的。”
不知怎的，总觉得男老师长得很像妈妈喜欢的那个男演员。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，明明对蜗牛没什么兴趣，妈妈还是不停向他提问着相关的问题。下课铃响起，休息时间到了，校园里也变得热闹起来。老师们都陆续回到职员室，男老师便将班主任荻野老师介绍给我。
荻野老师是一位年近三十的女性。妈妈将我托付给老师后便离开了职员室。
“加油哦，徹子。”
妈妈挥着手回去了。
休息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，荻野老师带着我前往三年二班的教室，那就是我所属的班级。下节课是老师的国语课，大概是要在上课前向同学们介绍我。我不禁紧张起来。
“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哦。”荻野老师和颜悦色地说。我拉了拉身上的西装制服，略微不安地问道：“学校没有制服存货了，进货还需要几周时间，这期间先穿这个可以吗？”
“当然当然，这种事情当然没关系的。”
三年二班的教室到了，荻野老师先进去，教室里乱哄哄的学生们一下子安静下来。听到老师叫我，我走进教室。讲台下坐着成排的初次见面的面孔，一时间众人的视线汇聚在我身上。
“从今天开始班级里多了一名新同学，大家要和她好好相处啊。新同学叫什么名字呢，来，在黑板上大大地写下自己的名字，做个自我介绍吧。”
荻野老师递给我一支粉笔，我点点头，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，可是一开始却写错了。我用黑板擦擦去无意识中写下的父亲的姓氏，在老师和同学们的视线中，重新写下自己的名字。
有栖川徹子。
我看着这行字却毫无实感，它到底是不是代表了我这个人呢？因为父母的离婚改姓有栖川，这还是最近的事。黑板上的字意外地小，这也是因为我并不确信这就是我的名字吧。
“那么，有栖川同学，去那边的空位上坐吧。”
荻野老师指着教室的中心位置，那里前后并列着两个空座，是中间列的第三和第四个座位。我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来到座位旁边，哪个位子都行吗？我看向老师，试探性地指了指第四个座位，想确认她所说的空位是不是这个。
“那里有人了，所以你坐前一个。”
我点了点头，坐到了从前数的第三个座位上。伸出手指揩拭了一下桌面，上面积着一层厚到甚至能写出字的灰尘。同学们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我，但当我看向他们时，又都像是说好了似的移开了视线。我从这副光景里感觉到一种奇妙的氛围。不仅仅是冷淡，所有人都不自然地绷着脸，那样子，简直就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。
到了午饭时间，依旧没有人来和我搭话，可下午的课结束后却发生了点事情。石之森中学实行的是放学后留下数名值日生打扫教室的制度，先把课桌都搬到教室后方，再用拖把将前方打扫干净。
我靠近默默地做扫除的学生们，轻声问道：“我也是今天做值日的，请问要做些什么好呢？”
课桌已经由各班搬好了，这周轮到了我所属的二班做打扫。恰好是转学第一天，什么都不做就回去了的话一定会给大家留下坏印象。被我搭话的那名女生犹豫了一下，把手中的拖把递了过来。
“……嗯，那，你用这个吧。”
“谢谢。”
我正要伸手接过，女生却在我差点要接到拖把杆时松开了手。她猛地缩回手，像是要和我拉开距离似的向后退去。拖把无依无靠地倒在地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其他值日生一时间都停了下来，屏息等待我的反应。
出现了。出现了出现了。这个，这不就是所谓的转校生欺凌吗！
扔掉拖把的女生看起来像是极力避免和我接触，就好像我是个携带着病原菌的患者一样。我像个没事人一样拾起拖把，转学第一天，不能忍耐不住。
我低着头无言地擦起地板，突然注意到一件事。负责搬桌子的值日生，单单只留下了教室正中间的两个座位没有动，那正是我和我后面的座位。绝不可能仅仅是忘搬了，要说为什么的话，第一和第二的桌子都被搬去了后面。特地绕远避开这两张桌子，这一定是有意图的行为。我叹了口气，拉起第四排的桌子准备搬到后面，可其他值日生却突然出声了。
“那个！那个不能碰！”
没办法，我只好去搬自己的桌子，可是这回又有别的值日生叫了起来。
“那个也不行！”
“为什么？”
我渐渐不耐烦起来。没有人回答。在场的几名值日生只是表情困惑地移开了目光。无奈之下，我只好在桌子位置不动的情况下打扫起来。仔细一看，只有被剩下的两张桌子附近的地板脏得不可思议，似乎是从很久以前开始这一片就没有打扫过了。
我用拖把使劲擦洗地板，污垢渐渐消失，地面终于变得干净了。这时，我发现有奇妙的涂鸦从污垢下浮现出来。似乎是用油性马克笔在地板上画下的，位置正好在我的座位下。
“那个，这是什么？”
我向值日的同学们询问道。他们神情紧张地看着我，仿佛害怕什么似的缄口不言。我拿着拖把，弯腰看去。
涂鸦整体和CD一样大小，不是特别大所以一直都没注意到。如果写的是傻瓜啊笨蛋啊之类的骂人话倒还好理解，那就是这个班级里有类似霸凌的现象，其结果是这两个位子上的学生不再来学校或者转学了，倒是能让人想象出始末。可是描画在地板上的，却是像变魔术一般的奇妙图样。
以两个三角形组成的所谓六芒星为中心，周围画着无数个圆，其上装饰有许多看不懂的文字和记号。我想起曾经读过的少女向恐怖漫画，大概这是施展黑魔法时用的魔法阵吧。为什么我的座位下会画着魔法阵呢？并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。
黄昏时分，渡河电车的窗外覆盖着暮色的暗影。在超市买了熟食回家，明明在电车上给妈妈发了信息要她先煮好饭，妈妈却完全忘了这回事。我准备煮饭，身穿毛巾质地的浴袍的妈妈终于从浴室里走出来。
“学校怎么样？”
“糟透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那个啊，搞不太懂啊……”
班级同学的奇妙态度和魔法阵般的涂鸦，一一说明起来太麻烦，我也太累了，今天就算了吧。在锅里倒入适量的水，按下炊饭键设定好时间。
“没问题的，你的话很快就会交到朋友啦。”
妈妈从冰箱里拿出罐装啤酒，十分享受地喝了一口。
“我的话呢，根本没有女生朋友啊。被男生喜欢的女孩子是会被其他女生讨厌的。我以前可是美少女偶像派的哦。”
“啊是吗。”
“你呢和我不一样，男生女生都能很要好的。”
“反正我不是美少女偶像派就是了。”
睡前，我盘腿坐在床上读起了恐怖漫画，讲的是主人公少女借助黑魔法将怨恨的人咒杀的故事。按照这部漫画的设定的话，魔法阵是连接此世与魔界的门。我叹了口气，到底是怎么了。似乎是有人正好在我的座位上，不小心接通了此世与魔界呢。
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