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culaccino-

奇跡が起きる前に、走っている自分の足音を聞こう

【翻译】花宵道中 下

原作:宫木あや子

玉炉冰簟鸳鸯锦,粉融香汗流山枕。

帘外辘轳声,敛眉含笑惊。

柳阴轻漠漠,低鬓蝉钗落。

须作一生拚,尽君今日欢。

苦心译好的一段无奈删掉,我大概是耽于徒然的天才。失掉香艳风景的官能终章。莫得灵魂哼。

——

  ——虽说是那种男人,可也曾是我的第一个客人哪,所以至今也无法拒绝。吓了一跳吧。女将对我有恩,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也不能说不的。

  ……我阿妈是罗生门河畔的游女。由我这个女儿来说多少显得有点那个,可真是个没用的女人呢,去不了好的店里。你知道长屋的游女叫陪一回值多少吗?少得连店里的酒钱都付不起啊。即使接了一辈子的客也还不了赎金,进了长屋的女人,是没有年满一说的。

  我七岁的时候,阿妈得病死了。我看着她被扔进脏水沟里,在岸边大哭,就在那时山田屋的女将正好经过。女将拉过我的手腕认真地看着我,我哭得浑身发热,身上开了花。也不是常有的东西,所以觉得稀罕吧。女将问我是哪里的孩子,第二天,拿着钱来到了长屋。对于长屋来说,我是阿妈留下的麻烦的包袱,所以长屋的主人欢天喜地地把我卖了。

  山田屋虽然是小店,可和长屋比起来已经大有不同了。资质好的话能跟着阿姊,被阿姊带着初见客后就能成为座敷持(注:小店里最高级别的游女,即能在自己的房间里接客)。我平时举止有大人样,记性又好,所以成了秃后就由阿姊照看大。啊啊对了,我的阿姊是从京都卖来的人哦。心里想着“哪有输给江户女人的道理!”对技艺从不放松。阿姊说我长得不漂亮,这样下去的话是挣不到前途的,所以要强地训练我三味线、宴舞和歌咏,甚至还教我内八文字的踏法。现在的吉原,一般都是外八文字,可阿姊说外八文字粗俗又没女人味。

  可是啊,就在我刚刚成为新造的时候,上头对吉原的花魁道中定下了新规。一日里吉原只能有一人道中。白天的道中也被取消了。这不是很过分吗?从小就在吉原长大的小姑娘哪有不憧憬道中的……好不甘心呢。备好的和服和高齿屐,反复练习的内八文字,全都白费了。第一次的客人又是那样。虽说是个好人呐,可那种癖好其实是触犯底限的。

  那之后世道也越发的不景气,道中什么的更是办不到了。也就是大店的人初接客时才有。我还有两年就年满了,一定是没办法道中了吧。

  

 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。本已冰凉的指尖在男人的手掌里渐渐回暖。

  即使被上百的男人抱过,心也不会觉得痛。冰凉的手指哪怕触到温暖,也不会真的变得温热。半次郎沉默不语,倾听自己的诉说。朝雾将冰冷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,心上的疼痛仿佛化作热流流淌到身体中。

  “道中,想做吗?”

  低低的,仿佛自言自语般,男人问道。

  “那是当然的呀……再怎么说也是吉原的游女啊。”

  朝雾闭着眼睛。透过蓝染的布料,男人平稳的心跳一声声传到耳边。

  太阳啊,拜托了请先别升起来。只要一小会儿就好,让我在这温暖的黑暗中停驻吧。

  

  要幸福啊。请多保重啊。

  说定赎身的姑娘一定是被如此叮嘱着送出店的。幸福是何物,朝雾并不知晓。

  听说大店扇屋的当红女郎被人赎身了,便和八津一起去看她的送行。那姑娘身着衣衿妥帖的朴素和服,鬓发间只点饰着几支簪子,大约是为了显得像正经人家的女人,妆容也极淡,看上去比朝雾还要年轻许多。偏偏选在这种暂住临时居所的时候,明明可以回到吉原后在店里的暖帘前好好送行的。如此思量的似乎并非朝雾一人,附近一些其他店的游女们也同样低声议论着。

  “没等到店里的楼阁建好呢。”

  “大概那男人对她特别着迷吧?”

  “她那夫君不愿意再有其他男人做入幕之宾了吧。”

  女人们的议论声中,身旁的八津喃喃说了句“真好啊”。朝雾循声看去,她正出神地望着那个打扮朴素的年轻姑娘。

  “阿姊,年满后要怎么办呢?”

  八津怔望着,声音依旧天真无愁。

  “要怎么办哪……”

  朝雾尽量做出平静无波的语气。

  大概是拜阿姊的尽心管教所赐,朝雾虽不算美但却相当受客人喜欢,年满的时间也比其他游女稍微早一些。游女中虽然也有暗养情夫以致多加了赎金的女人,可这种游乐从来与朝雾无缘。只是默默地被人抱,开花给想看的客人看。如夜路两旁的石灯笼一般,恍惚间不知来路归途。

  行至绝处,花不自开。

  每天依旧会经过八幡的那棵松树,可半次郎自那以后就再没出现过。终于习惯了日出前的清寒时,附近的梅苞逐渐飘散出酸甜的香气。季节开始流转。酸甜的气息久嗅如醉,渐渐的,甚至会怀疑半次郎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。那是梦吗?即使问了,松树也不会给出任何答案。

  朝雾想起情夫离开后迁怒于自己的阿妈,自己如今也处在相同的立场上,不得不终日以泪洗面了吗?可是朝雾的眼中没有泪。阿妈请原谅我,请别打我,好疼啊。朝雾被扯住头发,承受阿妈盛怒下的拳打脚踢。柔软的皮肤上,有簪子扎刺的伤痕,热烟管灼烧的伤痕,现在想起不过是业已干涸的回忆,可发热时身上盛开的花恐怕就是那些时光的残影。

  不过是个甚至不曾登楼的男人,难道对他还有什么留恋吗?一个甚至不曾抱过自己的男人,难道对他还寄有期待吗?连接吻都不曾有过的嘴唇,怎么可能说出半句真话?手指不自觉间攀上树干,即使被剥掉树皮,松树也不会流血,可朝雾剥裂的指甲下却渗出点点血珠。钻心的疼。朝雾将受伤的指尖含在嘴里。要保重啊。扇屋那个被赎身的姑娘听着这样的祝福流下了眼泪。那眼泪与自己如今的眼泪有什么不同呢?其间的凄惨遗憾,朝雾甚至不愿去想。下颌用力,像是要将血绞尽一般噬咬住指尖。血尽了就不会再流泪了。一口鲜血混着唾液,被朝雾啐在松树边。

  

  有位客人说,等你年满了愿意带你走,要怎么办?女将如此说。

  那是某日午后,还没到盘发的时间。朝雾听后却也不曾惊讶。既然说了要带自己走,那必然是经常来往的熟客,可对于唐岛屋庄一郎这个名字,朝雾却没什么印象,几乎连容貌也回忆不出。女将看她眉头轻锁的样子,以为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时无措,便留下话说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慢慢考虑就好,留在店里也是好的,而后离开了房间,

  那天夜里的客人便是这个男人。他来光顾时,还送给朝雾一件坠饰,其上镶着一颗世所罕见的绝美钻石。他的手温暖柔软,微胖的身体像春蚕结茧一般覆在朝雾瘦弱的身上。

  “唐岛屋大爷,为什么是我呢?”

  男人没有回答,只是微笑着抚摸朝雾的背。这感觉太过舒心,以至于那天晚上,朝雾久违地先客人一步入睡了,这是身为游女所不该的。

  深夜,茶屋的宴会结束后,八津回到房间,蹑手蹑脚地叫醒了朝雾。身旁的唐岛屋鼾声大作。握住朝雾手腕的八津的手很凉,手心却汗涔涔的。朝雾慌忙穿上衣服系好腰带,跟着八津来到外间。

  闭店时刻已过,大街上静悄悄的。黑暗中,只有八津手中的提灯和两人的吐息隐约浮现。

  “怎么了?”

  朝雾揉着眼睛问。八津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圈,低声答道:

  “吉田屋大爷被杀了哦。”

  “什么!……”

  朝雾没想到自己会像是遭到背叛一般惊讶地喊出声。但其实,除了“年满期要推后了”之外,朝雾不作他想。

  “就在前一阵子。被短刀插进了左胸。”

  “知道是谁杀的了吗?”

  “这个啊,有人说看到了逃跑的男人的脸。”

  八津从怀中取出一张折起的纸,展开来递到朝雾面前。

  “这个,阿姊觉得是谁?”

  那是为了寻人而在民众间流传的人相书。涂鸦一般的画像,仿佛在哪里见过,一旁附有文字说明。

  ——高个子,左脸有伤——

  “天一亮瓦版的那些家伙就要刊登同样的画像了。呐阿姊,这不会是真的吧!”

  八津的声音越飘越远。朝雾缓缓蹲下,将脸埋在双膝之间。

  半次郎呀,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……


  年满期果然推后了。可唐岛屋却比以前更加频繁地光顾,因此朝雾还不至于门庭冷落。更何况本就是生在吉原,到如今多待三个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
  唐岛屋再次向女将传达了到时要带走朝雾的意愿,且态度比前时更加坚定。太好了呢阿姊。八津听说后不住地祝贺,可眼泪却扑簌簌地流下来。

  “小傻瓜呀,不是还没到时候吗。”

  擦去可爱的妹妹脸上的泪水,朝雾握住八津纤瘦的手。

  “呐八津,仲之町的樱花快开了吧。一起去看看吧。”

  八津啜泣着点点头,替自己穿上青色牡丹的草屐,两人相携离开了长屋。格子门外已是春日。微风吹面虽寒,可再不是呵气成冰的时节,指尖也不再发凉。

  秋天的那场大火没能将仲之町的樱花烧尽,虽只少许,但今春芳华依旧。吉原大门昼间开放,以供木工往来出入。游女们似乎都有进来赏樱的心思,三三两两地围在樱树近旁。

  “真美啊。”

  其他店里不相识的游女出声搭话,朝雾也微笑着赞同。各店的楼阁都已大体建好,入夏之后大概就能回去了。朝雾身后,工匠们往来不息。

  “阿姊,我果然还是想早点回来啊。长屋已经住倦了呢。”

  八津握着朝雾的手说。是啊。朝雾答道。放火的游女是谁呢?她是否得偿所愿了呢?仰头望去,日渐西沉的天幕下,樱树的花枝凛然舒展。哪怕再经历一场火事,也一定能继续生长吧。

  回到长屋,正要换上便服时,从衣袖间掉出一叠纸来。那天之后朝雾又多次见过那张半次郎画像的人相书,怎么又来了……心中一紧,胸口不禁如烟熏一般窒闷。随手展开一看,确实是人相书,可背面用纤细的笔触写着什么。看清那行字后,朝雾连忙将纸片团在手中。胸口处的窒闷感愈发清晰,一瞬间灼灼欲燃。

  ——今夜子时,仲町花下——

  

  月朦胧。月光仿佛沉淀在夜空中般,缓缓渗出光华。朝雾躲过守夜人的巡查,从后门溜出了长屋。顾不上整理襦袢凌乱的衣裾,朝雾快步奔跑起来。路途尚远,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,可她没有停下。夜间,吉原的大门紧闭,幸而不一会儿便在围墙上找到了一处火灾留下的洞。仲之町阒寂无人,半开的樱树下立着一个纤长的身影。朝雾飞奔着扑进男人的怀抱。温热的气息和蓝染的香气瞬间将她包裹。朝雾喘息着连珠炮似的诘问起来。

  “你好傻啊,为什么要回来啊!杀了人……你也看到自己的人相书了吧,被抓到的话是会被吊死的呀,你明白吗?”

  半次郎低头吻住还在不停诉说的朝雾。柔软的舌尖撬开樱唇,激烈的喘息中彼此难舍难分,不及咽下的唾液顺着唇角流下。

  “道中,想做一次吧?”

  分开的间隙,半次郎伏在朝雾耳边低低地说。

  “嗯。”

  “现在,就在这里做吧。三件小袖,是用我自己染的布缝的。梳子和高齿屐,也都准备好了。”

  半次郎的脚下放着一个行商人常用的竹箱。朝雾怔怔地,仿佛一时间不能理解他的意思。半次郎为她掀开竹箱的盖子,朝雾双手颤抖着取出箱中的东西。提灯隐约的火光照得朦胧不真切,可那确实是三件生茧质地的小袖,薄青,薄桃,和比冬夜更深的浓绀,腰带则是薄紫色。箱底是一双六寸的高齿屐,黑漆的屐底上系着青色牡丹的屐带。半次郎从朝雾手中接过薄青的小袖,提领展开。

  “诶,但是我一个人打扮不了啊。”

  “我帮你。”

  如此说着,半次郎整理起朝雾朱鹭色的襦袢。身前的纽扣,后颈的衣领。披上薄青的小袖后,再次系好纽带。手法纯熟,和专门负责穿戴和服的男众们一样。他的手指挑起朝雾颈上的一绺散发,重又盘入发髻里。

  “你的真名是什么?”

  男人的气息在颈畔轻萦,朝雾有一瞬的恍惚。“阿朝”。她说。话一出口她才像是终于想起自己的名字。阿朝,这个名字跟随自己的时间太短。被女将买下,起了朝雾这个名字后,自己就一直是朝雾。

  “和艺名差不多啊。”

  “一定是因为出生在早晨,所以才起了这样的名字吧。”

  半次郎已经为她系好了腰带。细看去,薄紫的腰带上印染有深色的织样,是下了一番功夫的,只是被系成了朝雾没见过的样子。半次郎见她疑惑,解释道:“这是如今岛原游廓流行的系法,虽说有点麻烦。”游廓,朝雾心间那似是而非的妒火瞬间被点燃了。

  “呐,你说过的那个相熟的游女……是哪家店的?”

  “……没有的事哦。”

  “那,为什么在吉田屋的宴会上对八津说了那些话呢?虽然我没有听到……”

  “喜欢的女人在眼前被人侵犯了失去意识,这种情况下,还有心情抱其他女人才叫残酷无情呢,不是吗?”

  夜空忽晴。薄云散去,湛湛天幕下,满月清辉疏落。半次郎系好了腰带,樱树下,他牵着朝雾向月华澹澹处走去。高齿屐沉重,朝雾看着脚下小心行走,突然“啊”的低低惊叫了一声。

  原本毫无纹样的浓绀披衣经月光一照,竟缓缓绽开无数艳丽的花朵。

  这幻境一般华美的杰作令朝雾目瞪口呆。那花朵,就和半次郎修好的簪子上的花一样。那是朝雾不曾见过的花,丸咲朝颜,如同河川上闪烁飞舞的萤火,在浓绀幽暗间浮闪着青白的光芒,又须臾消逝。

  “朝雾太夫,驾到了——”

  他笑着松开朝雾的手,退回樱树下。

  “还太夫呢,你在说哪一辈子的话呀。”

  朝雾也笑着回嘴。偶一仰头,月色皎然,朝雾好像看见了死去的阿姊的侧脸。

  此处为吉原仲之町。全新的小袖礼服,细绘的高齿屐,还有发间的十六本簪。我正要去见我的第一位客人。此路尽头的那棵樱树下,他正全心等待着我。

  左脚前迈一步,稍一折腰,右脚微曲摆向外侧。高齿屐敲出清脆的声响,衣裾翻飞,白玉般的腿隐约可见。左脚撤后一转,依旧是玉腿纤纤,如描似削。一步,一步,每走一步双膝和脚跟间的骨骼便微微作响。虽然痛,但却是一丝不差的内八文字步法。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段路程,这却是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的道中了。

  披衣上的花朵随着朝雾的前行款款摇曳。被朝露打湿的朝颜花,在自己的行路上也能有花朵盛开吗?呐,你们能与我一路相伴吗?

  终于走到了有半次郎等待的樱树下。即使穿着高齿屐,朝雾仍旧需要仰头看他。她就这样看着他的脸,依偎在他的怀中。

      微凉的晚风中,樱花如雪飘落,月光清潋如瓷。

      ——若是能就这样融化在半次郎的身体里就好了。朝雾拥抱着他,如风花一般,久久颤抖。

  

  有情夫要罚。这是当今吉原游女间的成规。朝雾被吊在刑罚屋里,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。日光照不进的暗室里,渐渐的连小便的臭气都不在意了。每天,做杂活的小姑娘会捏着鼻子进来送一次粥。想瞒过女将偷偷进来完全是不可能的,已经很久没见到八津了。

  无力地垂着头,一闭上眼,脑海中浮现出的全是半次郎。你快逃!自己的叫声还残留在耳边。阿朝,回家吧。半次郎大喊着被三个城役扣倒在地。我会去接你的,在那之前在家里做新娘修行等着我。傻瓜!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啊!快打倒这些家伙逃走啊!

  门栓轻轻地动了一下。到了送粥的时候了吗,还是说自己终于能离开这里了?朝雾抬起头,木然望向打开的门扉,可进来的人却差点让她惊叫出声,是八津。八津环视屋内过于恶劣的环境不禁噤声。

  “被女将发现的话你也要进来的哦,快回去。”

  朝雾喃喃低语。八津毫不在意地走到朝雾身旁,将灯具放在地板上,双手捧起她的脸。好温暖。

  “……居然变得这么瘦,这种房间……那家伙是鬼吗!”

  “我进来以后,过了多久了?”

  “二十七日。”

  八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,放在地上。

  “那是什么?”

  “阿部屋半次郎的头发。今天白天,他被处以绞刑了。这下吉田屋大爷也能成佛了。”

  ……呼吸停止了,朝雾的胸口上仿佛开了一个大洞。呼地,逸出一丝极压抑的声音。八津误以为那是安心的叹息,开心地微笑起来。

  “太好了呢阿姊。我把灯放在这里了,这儿这么黑,都要变成蘑菇了。”

  八津不舍地望着朝雾,却也只能轻手轻脚地离开了。朝雾颓然倒在地板上,挣扎着咬开眼前的纸包,里面是一束纸系的黑发。双手被缚在背后,朝雾无法触到那绺头发。她试着挪过八津留下的灯,趁着烛火烧断手腕上的绳子。好烫,好痛,心脏仿佛都成了千疮百孔的空巢,呜咽中刻着镌入心扉的疼痛。

  半次郎,半次郎半次郎。无力地拾起发束,系纸散开,发丝零散在地板上。胸口一阵苦闷,她已经哭不出了。

  

  那是刚被卖到山田屋,还没迎来第一位客人的时候,朝雾的前辈阿姊病死了。那天晚上的样子,八津曾悄悄地从纸格门的缝隙间看到过。白木制的圆棺桶十分罕见,八津想着,要是能被装到这么漂亮的东西里,死后也能往生极乐了吧。

  罗生门河畔的泥泞水沟里漂浮着无数游女的尸体,低等游女死后都会被扔到这里。沟里的尸体极少被打捞上来,八津这也是第一次见到。

  哭得最痛的,不是八津也不是唐岛屋,而是盘发的弥吉。五时是吉原最热闹的时候,冷清的河岸上,弥吉握着朝雾发间的木雕花簪放声哭泣。经历过幼女病故之痛的弥吉,自朝雾被带到山田屋后就一直像疼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她,因此他的悲痛比八津更甚。看着弥吉颤抖的瘦弱背影,还有身着浓绀小袖的阿姊的尸骸,八津不明白,为什么身处高位的阿姊会选择死在这种泥泞不堪的地方。

  阿姊,你最终什么也没对我说呢。八津苦闷不甘地咬紧牙根。

  脚下,一朵错认了季节的朝颜正盛放出莹莹的花朵。

  不愿眼泪流下,八津仰头望去。夜空中,深川鼠色的薄云散去,月华清朦如练。

 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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